2008年12月11日 星期四

《尋夢的人》序 ·林楠·



慧琴大姐在結束了長長的北歐旅游返回温哥華之後,把《尋夢的人》的打印稿拿给我,囑為她這本書寫序。

寫序這件事她先前就不只一次提到過了,我一直不敢答应。覺得給她這樣一位在海外華文文學界有很大影響且威望很高的人寫序,我自己的份量不夠。好在於此期間,她一直在為加華作協二十周年年慶的諸項活動奔忙着,為第八屆『華人文學研討會』倾全力廢寢忘食地操勞着,根本無暇顧及整理自己的作品,事情也就擱置了下來。

這一回,她是打點了十八年為加華作協無私奉獻的殷殷記憶, 全身退出協會内部的嘈雜,回到書齋, 靜靜地坐在案頭,一篇篇整理自己的文稿,也是在一篇篇一頁頁翻揀着過往的歲月吧。大姐的一片誠意,我覺得實在是不好推辭也不應該推辭了。

作為同在中國作家協會工作過的先後同事,我對作為作家的劉慧琴和作为普通人的劉慧琴自然有更多的了解。

上个世紀七十年代中,慧琴大姐隻身帶着三個未成年的孩子移居加拿大。這位著名的北京大學西語系的高材生、學生會主席;這位曾陪同茅盾、老舍、周揚、葉聖陶、葉君健、蕭三……等一大批著名作家出席國際作家會議,全程参與新中国文学外交活動的青年譯員;這位當年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文学》的主力編輯,在初坻温哥華的日子裡,曾屈就温哥華一家高級賓館的夜班清潔工,把五歲的兒子留在家里。這種不被加拿大法律認可的做法,相信只有做了母親的人,才更能體會到那該是何等的一種楸心和無奈!

為了生計,她還不得不去打另一份工。凌晨5点從賓館下夜班趕到家中時,常常見到的場面是兒子滾到地板上睡觉的樣子。把兒子抱上床,檢閱女兒的家庭作業,再把家務、早點午飯等雜事料理妥當,休息片刻,就得趕往白天上班的社團去工作。在那裡,她必須把自己的諸番心思,把困倦、把勞累……嚴嚴實實地藏起來。面對上司、同事以及來訪群眾,要熱情洋溢,要微笑,要慎密周到,要情緒飽滿……我曾在一篇文章中大發過一番感慨:「……她簡直是在‘横下一顆心,豁出一條命’了。」她在挑戰精神和體能的極限 !

慧琴大姐既有過眾多文學青年夢想中的榮耀和輝煌,也經歷了漂泊生涯中煉獄般的命運抗衡與挣扎。從作家這個意義上講,她的人生體驗可以說是水、火兩重天,極其豐富,極其深刻,極其特殊,又極其典型。所有這一切,後來都成了她彌足珍貴的思想貯備,成了她文學創作取之不盡的精神源泉。這恐怕正是她能够寫出受到好評的短篇力作《被遗忘的角落》和散文名篇《一个陌生女人》的直接缘由吧。……………

多年来,為了海外華文文學事業的成長和繁榮,她犧牲了自己的創作,將抱負、經驗和眼光,將正職工作之外的全副精力和時間,都花费在培養、提携文學新人和協會的日常工作之中,一做就是十八年!……大姐是一位極富靈魂深度的人。

2008年,温哥華的夏天竟這般凉爽!一番冷静的考慮之後,她终下决心,毅然决定從人事紛雜的旋涡中抽身出来,把她這些年為北美各家中文報紙寫的專欄文章,以及這些年發表過的散文、隨筆匯集整理,編為《尋夢的人》出版。這原本是我們這些熱愛她的讀者早已期待的。



我在加拿大『神州時報』任總編輯時,注意到一名叫阿木的作者,出手的東西相當不凡。他的作品很好讀,很耐讀,蕴涵很深,是純粹的移民文學屬類。在報社内部的編輯業務會議上,我曾拿阿木的文章做範例,其文字洗練的程度,並不多見。那時很想給阿木在副刊開闢一個專欄。遺憾的是一直未能聯繫上這位作者。

一次,在唐人街中華文化中心参加作家協會召集的會議上,我問時任作家協會會長劉慧琴認不認識一位寫散文的作者阿木?她笑了,說「天天見,不是很熟。」

阿木原來是劉慧琴,劉慧琴就是阿木,是這一次才弄明白的。

依「華文文學」(亦有移民文學、新移民文學之稱)的學術概念來審視,不少作品還只是「在境外寫中國」。 或者像電視劇《别了,温哥華》那樣,把中國人的故事,中國人的觀念,中國人的行事方式……拿到境外來拍,也只能給從未邁出過國門的中國人看(劉慧琴語意)的這一類用華文書寫的作品,還不能算作是嚴格意義上的「華文文學」。

而阿木的作品是真正體現了華文文學的精神蕴涵、文體面貌和語言姿態的特質的。透過編在《尋夢的人》第一輯中的〈這裡已是我的家〉,可觸摸到作家從故土家園走出來,到大洋彼岸,去尋找她夢中家園和文化家園 -的過程中,所經歷的栖身之地、而更是文化身份 - 轉變的-的大致脉絡。

《尋夢的人》輯錄的,可以說是一部記述她三十多年來尋夢的精神旅途實錄。

〈這裡已是我的家〉中流露的「尋夢」情結,可說是全書總樂章的中心和弦,基礎和弦。是全書(除個别幾篇懷念恩師舊友的文章外)九十餘篇作品始終圍繞着的主旋律,總格調。這種格調,構成了阿木總體文學情緒下的非常個人化的風格 - 從母文化逐漸剝離出来後的淡定、從容、睿智、達觀;以母文化為視角,在記憶中展开懷想;以異文化為基點,在懷想中搜尋記憶 - 的華文文學的文本精髓。

注意到這一點,我們就更能理解她的感慨「是啊!我們都是飞離故土的鳥,游向大海的魚,只是這蚱蜢卻似乎還依然沾着故鄉泥土和青草的氣息。」(《你我他-異鄉的亞洲人》)

是的,相信每一位走出来的人,無論走得多遠,也無論走出來多久,内心深處,總會保留着一塊熱乎乎的文化故土。這不僅不會影響他(她) 接納新的生活,恰恰相反,會給漂泊的心靈增添一份自信,增添一份新的勇气和動力。

如果说,把這樣的一種心情狀態看作是一種新的心理文化定位的話,那麼,是不是也可以說,依據這種新情緒、新觀念、新眼光書寫出來的作品是「華文文學」?如果這一命題可以成立,那麼,毫無疑義,阿木的作品具有範本意義。《尋夢的人》裡諸多篇章,譬如《這是我的國呀!》,譬如《聖誕鞋》等,都是讀來讓人難以心潮平伏且催人泪下的佳作。

收在《尋夢的人》裡的作品,無論是早期的,還是後來的,絲毫不會讓人產生那種無所依托的飘零之感,作者積極進取的人生態度,自始至终躍然纸上。

我們發現,作家為人們描繪的眾多個性色彩各異的形象以及某種延伸的隱喻和象徵,多數是悄悄地、若無其事地含在文本之中的,提供讀者自己去解讀,去悟;自己去察覺、品味那種存在於感覺中的某些 「精神力度』,從中獲取啓迪和教 益;有時候,書中的人物形象又常常明確地站在我們的面前,與我們(讀者)直接對話、交流,顯現着貼身的真實感和親切
感。

任何一部優秀的作品,其藝術效果的產生,都有待於讀者的親自参與。



語言美、情緒美、色彩美是阿木散文作品的又一大特點。

…………當飛機穿出雲層,慢慢降落,快到目的地了,温哥華城市已越来越清晰。「快到家了!」歡欣的心情油然而生……我生命中最初的二十年是在上海度过的,後來北上求學,在北京有了自己的家,就很少回去。去國三十年,上海一直在我的夢裡。兩年前我回到上海,沿着我腦海中的軌跡,去尋找往昔的踪影。……我竟然還能自由自在地行走在大街上而不迷路。童年時曾住過的那座大厦已了無蹤影,……外灘公園早已和沿江的堤岸大道融成一片,……黄埔江東岸是東方明珠,金茂大厦……我曾熟悉的一切已離我遠去。我躑躅街頭,這是一種夾雜着失落和興奮、喜悦和惆悵交錯的心情,找不到家的失落感 。
(《这里已是我的家》)

我常在菲莎河的堤岸上和她相遇,坐在長椅上看落日、看晚霞。……人與人相識,更多的是偶然。……也許他和我同樣執着,認定這張長椅,認定這個時段。……雖然我還不知道她的身世,可總覺得這眼神背後藏着一个故事。
(是的,從1966年開始講起的一个凄美的故事……)

……在落日四周的雲翳有的更濃,有的淡出,有的像手臂似地輕輕攬着落日。 朝日曾有過的輝煌,陰雲遮蔽的沉悶,也將隨着落日隱入蒼穹。 我抬頭一望,才發現石桌上的茶水已經撤走,她也已走了,……一周、两周、一个月、两个月;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長凳上再也見不到她。在夕阳的餘暉下我好幾次感到有她的身影,卻只是我的幻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她是自語也好,倾述也好,也許在一個不知名的陌生人面前,她终能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打開她心靈的窗扉。
[原載於《世界華文女作家散文精選》(名作欣賞)]

阿木的散文具有一种强烈的情感魅力和深刻的文化意蕴, 一種生命意義上的厚重感,一種文化上的大氣。 這與時下流行的「小女人散文」的「吃啊、喝啊、爱啊……」的小情緒,小鬧騰,有着天壤之别。

透過〈温哥華隨想〉,人們已經能够清楚地感覺到作者在融入新環境後的自如和精神上的灑脱、舒展。

不知你有没有留意到温哥華的地形,它像一隻攤開的右掌,大姆部位是市中心,而中指的尖端是卑詩大學。這隻攤開的右掌所指的方向是亞洲,歡迎来自亞洲的朋友。看了这個地形,

後來的不少作品,都有這種自若的輕松。誠如馬塞爾·普鲁斯特說過的那樣:「文學的記憶誠然是厚重的,而且流入每個人的記憶,但它的層層累積永遠為新的作品做着鋪墊。」

相信通過往後歲月的不斷「鋪墊」,阿木會有更多的佳作問世。

以上是我閱讀阿木作品的點滴感受,不知能否起到序言的作用。好在書已出版,讀者自會有所領略。

2008年11月1日於溫哥華

阿木《尋夢的人》在港出版

由加拿大華人文學學會策划的『學會作家叢書』第一部,阿木的散文、隨筆《尋夢的人》12月在香港出版。

該書分『生命的音符』、『萬里常作客』、『茶香咖啡濃』、『清譽留人間』、『人物剪影篇』五輯,是作者從移民加拿大後所寫的數百篇文章中選出。文章反映了作者在移民加拿大後,在兩種文化比較與衝擊下對生活的感悟和啓迪。在『清譽留人間』一輯中寫到與老舍、錢鍾書、楊絳、朱光潛、李賦寧、胡蝶等人的交往與懷念,有助讀者從另一個側面了解他們。該書由楊絳教授書題,評論家林楠寫序。

阿木原名劉慧琴。多年來活躍在加拿大華文文學文壇。2008年為慶祝加拿大卑詩省建省150周年,由「北美文化交流基金會」遴選、溫哥華「嶺南長者學院」贊助,並得到「卑詩省政府」和「卑詩省博物館協會」經由「慶祝卑詩省建省150周年:表彰有影響的婦女、耆英及長者項目」給予經費上的資助拍攝了以劉慧琴移民經歷為主題的紀錄片。

2008年10月24日 星期五

一把小提琴的傳奇

1999年,電影《紅提琴》描述提琴制作名師 Bussotti
因愛妻及兒子死於難產,為紀念妻兒,將他對妻兒的全部愛意和思念傾注在制作這把小提琴。這把名琴歷盡滄桑,曾數易其主,輾轉從歐洲到亞洲,又從亞洲到了美國。

紐約小提琴演奏家喬斯華·貝爾 (Joshua Bell) 多年前在電影《紅提琴》裡配音演奏,使用的是安東尼·斯特拉迪維里 (Antonio Stradivari)制作的那把小提琴。這把小提琴制作於18世紀初,斯特拉迪維里的黃金時代,並以其最初的主人命名維吉伯遜暨何伯曼 (Gibson ex Huberman)。何伯曼是波蘭音樂家,他曾兩次失去這把小提琴。第一次是1919年在維也納的旅館失去,但很快就找回。第二次是1936年,在紐約卡內基音樂廳更衣室被竊。當時何伯曼上場演奏用的是另一把得奬名琴,等下場回來,該小提琴已不翼而飛,再也無法尋獲。倫敦的 Lloyd保險公司賠了三萬美元。

竊取這把小提琴的竊賊是當時在附近餐室工作的二十歲的小提琴家朱利安·阿特曼。為了掩飾這把小提琴的真面目,阿特曼在提琴上塗上了黑膠或鞋油之類的塗物。阿特曼就用這把小提琴在紐約上流社會的俱樂部演奏。後來,他因犯猥褻兒童罪被捕。1985年,他在臨終懺悔時,告訴他妻子竊取這把小提琴的始末。阿特曼寡妻將其歸還給 Lloyd 保險公司,該公司付給了她二十六萬三千美元尋獲費,成了這把小提琴的新主人,並委托倫敦進行修復。該公司足足化了九個月的時間才使其恢復原貌。1988年,該公司以一百二十萬美元的價格賣給了英國小提琴家 Norbert Brainin。

紐約小提琴演奏家喬斯華·貝爾買下這把名琴純屬偶然。他十九歲時已有一把名為吉他·斯特拉迪維里的小提琴。
後來她又以此琴換購了1733年斯特拉迪維里制作的另一把名琴Tom Taylor 。但自從為《紅提琴》配音演奏後,他對吉伯遜暨何伯曼那把小提琴念念不忘。難忘名琴優雅的音色,能感到那提琴的聲音穿越交響樂隊的奏樂聲迴旋上空。他當時認為想擁有他它,幾乎是不可能的。

2001年10月,貝爾因要維修小提琴去琴行,意外發現吉伯遜暨何伯曼小提琴要出讓,他只猶豫了三十秒鐘,就決定傾其所有以近四百萬美元的價格購下這把名琴。三十五歲的貝爾用這把名琴錄制了題名為《小提琴浪漫曲》(Romance of the Violin)的唱碟,演奏了柏格尼尼、舒爾曼、蕭邦、莫扎特等作曲家的著名樂曲。

這把歷經三百年,數易其主的名琴現在歸屬於貝爾,但貝爾說,「要說我擁有它,是不確切的,只能說,我是這把名琴現時的演奏者。這把小提琴已歷經三百年滄桑,它還將會有另一個三百年的歷史。」誰說不是呢?人不過是人生旅途上的過客,生命有限,但藝術精品卻會永遠流傳下去。它屬於我們的子孫後代,屬於全人類。

2008年10月9日 星期四

温哥華隨想



溫哥華的地形

不知你有沒有留意到溫哥華的地形,它像一隻攤開的右掌,大姆指部位是市中心,而合攏手指的尖端是卑詩大學。這隻攤開的右掌所指的方向是亞洲,歡迎來自亞洲的朋友。看了這個地形,你會不由自主地發出會心的微笑,也許你會想,怪不得溫哥華如此吸引著亞洲的移民,地形的本身就很友好。

溫哥華是離亞洲最近的城市,早在一百多年前,來自廣東四邑的農民,不懂英語,踏上這個靠海的城市,因為海水是鹹的,就稱之為「鹹水埠」。「鹹水埠」的稱謂現在已經隨著老華僑的逝去而成了歷史名詞,移民第二代的華裔作家余兆昌曾出過一本歷史畫冊「鹹水埠」紀錄了華人從十九世紀中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歷史。溫哥華後又稱為「雲高華」,統一稱為「溫哥華」還是近幾十年的事。有朋友不理解何以譯作「雲高華」,我告訴她初期來的移民以廣東沿海城市台山、開平、恩平、新會四邑為主,當年的華語就是四邑話,用四邑話唸Vancouver為「雲哥華」或唸Montreal 為「滿地可」是最貼切不過了。

地形的本身是自然形成,但幾代移民的努力耕耘,多元文化政策的實施才真正使這塊土地繁榮起來,溫哥華附近的城鎮像列治文三十多年前還是大片農田果園、狩獵地,現在已是一個繁榮的城市,連在西雅圖的華人都熟悉列治文的中餐館,不惜週末驅車來此大快朵頤。列治文的華人人口佔了很大比例,因為溫哥華離亞洲最近,而列治文又離機場最近。來此是時光倒流,回去是朝發暮至,故鄉不再是那麼遙遠。




初來溫哥華,正是溫哥華的雨季。天灰濛濛,陰沉沉,像是永遠睡不醒的樣子。 雨點不大不小,滴滴答答,淅浙瀝瀝,下個沒完沒了。對於在中國北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我,和在中國北方出生的孩子們實在是不習慣。我計算過,有一年的十一月,竟只有三個晴天。
二十多年過去了,溫哥華的雨,年年如此,我們也由不習慣到習慣,要是多時不下雨,竟會期盼起來。

初來溫哥華,是冬令時分,在中國北方,早已是寒風凜冽,點綴大地的是無邊無際土色、枯黃的野草;而在這裏,竟仍然綠草如茵,偶而還有冬令花迎風搖曳。是太平洋的暖流,洛磯山脈的屏障,造就了溫哥華宜人的氣候,而雨水,更滋潤著這永不乾枯的大地。

在溫哥華,少有酷熱,也罕見嚴寒。從西子湖畔帶來的檀香扇,成了玻璃櫃裏的陳列品。除了在滑雪場上,一年難得穿上幾次羽絨衣。當然,地處北美,溫哥華的冬天,也會飄幾場雪,給大地披上銀裝。但隨之而來的一場雨水,又會將雪後的泥濘沖洗得乾乾淨淨。在溫哥華,你能格外地體會到雨過天青,空氣新鮮。於是,我愛上了溫哥華的雨。在毛毛的細雨中彳亍獨行,細雨拂面,拂去絲絲縷縷的鄉愁,在雨傘下,傾聽雨點滴滴答答的聲音,幾疑回到幼年生活過的江南。這富於韻律的雨聲,陪伴著我,走過一個又一個冬天。待到春末夏至,雨少了,雨也開始歇夏。雨,是溫哥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個樂章。我也以溫馨的心情,期盼著一個又一個雨季的來臨。

櫻花

自從離開市中心的寫字樓退休後,就很少再去市中心,日前因事去了一趟市中心,經過凱悅大酒店後面那條街,發現空架列車進站口附近,小街兩旁滿樹成排的櫻花都開了。粉紅的花瓣,嬌嫩欲滴,樹不到兩人的高度,左右樹枝交叉銜接,走在人行道上彷彿走在櫻花的長廊。其實這是市中心一條熱鬧的街道,附近是巴士、空架列車車站,周圍是高樓大廈,但是在花廊裏,你似乎巳遠離塵囂,聽不到人聲、車聲、步履急促的腳步聲。我曾在市中心工作了將近十一年,每星期有五天都是從這裏來回走過,但此時,我卻像那些初訪的遊客,第一次在鬧市中發現了如斯美景。

我在這條人行道上竟來回走了幾次,似乎想補償那逝去的十一年對她的忽視與冷落。櫻花樹的樹身樹幹,不像楊樹那樣高聳挺拔,也沒有松柏的陽剛氣,可也不是柳樹那種弱不禁風。櫻花樹像傣家姑娘手裏那把花傘,可以遮陽,可以擋雨,更可隨著姑娘的舞步翩翩起舞。花自無語,任我遐想,任我在傘下徜徉。此時細兩濛濛,倒給櫻花平添了幾許晶瑩,隨著微風飄落下來的花瓣,掉落在我頭髮上、衣服上,讓我實實在在地感染到春的氣息。我看到有幾位遊客以櫻花樹為背景照相,去留住溫哥華春天的腳步,但更多的是像當年的我,踏著急促的步履,和櫻花樹擦肩而過,一年年,直到髮鬢和落花一樣褪色。

我在花下流連,不忍遽然離去,櫻花盛開怒放,報春迎春,年年如斯,春香不減。我真想大聲叫住那些匆匆而過的上班族,放慢腳步,看一看這無言佇立,候伊垂顧的櫻花美景。


秋葉

溫哥華今年過了一個長長的夏天,下雨天極少,總是萬里晴空,在溫哥華的兩個文學盛會:加華作協第六屆文學研討會和海外華文女作家協會第七屆雙年會的與會作家和嘉賓帶著美好的記憶離開了。

曲終人散,忙碌緊張的心情總算可以鬆散一下,回首窗外,綠油油的樹葉巳開始披上秋裝。回想去年這個時候,我正在紐約,北美東部楓紅季節是件大事,但去年賞楓的人不多,“九一一”的陰影籠罩在秋日的上空,不知今年人們是否巳從噩夢中走出來。觸景生情,人與自然、大地就是這樣一種密切的關係。

園子裏的紅楓,春天樹葉開始綻放出來的時候是火艷艷的紅色,常常是一不覺眼,滿樹巳是嬌嫩的紅葉,頗有和樹下幾棵洋杜鵑爭相鬥艷的架勢。待到夏日,樹葉顏色由鮮紅逐漸變成深紅,想是由於光合作用。秋分一到,樹葉又由深紅再變回紅色,但此時的紅色又和春天開始時不同,春天的紅是那種濕潤的、充滿生機的紅,樹葉牢牢地依附在樹枝上,是樹枝的延伸,樹枝因著樹葉而綽約多姿,而樹葉又靠著樹枝的襯托而顯出各自獨特的風采。秋日的紅則是歷經春夏的雨露、風和日麗的洗禮,沉澱出一種成熟、庄重的美,它不再爭嬌奪艷,卻給人們留下更多思念和遐想。

走出園子,是一條安靜的小街,每家的前園都栽著各種不同的樹木,此時巳各自換上秋裝,山茱萸的葉子轉為紅色,加拿大楓的大葉片由綠變黃變紅,有的樹木樹葉綠中泛黃,即使四季常青的松杉,其針瓣的綠也大異於春天的嫩綠,脫去稚氣,顯得老成,是加拿大玉所特有的深綠。
常青科的松樹頗像園遊會的主人,周旋於彩色繽紛的親朋好友之間,似憶往昔,崢嶸歲月,無盡依戀。而今趁金風君尚未送客,大家相約來年再聚 。(2002年秋)


那山、那湖、那雨

那山,一座又一座,一層又一層,近的好像近在咫尺,信步可及。那山,遠的,朦朦朧朧,似帶面紗,欲迎還拒。那山,靜靜矗立,任你悲號怒吼、細語歡笑,或是報以空谷回音,或是細細聆聽,默默無言。那山,在藍天下,稜角分明,剛勁有力,給你倚托,給你扶持,靠山靠山,莫非緣由於此。那山,在雲翳下,線條柔和,少見嶙峋,令你思緒清明,煩惱盡消。名山多古剎, 深山見幽徑,那山也自有勝境。

那湖,環繞那山,水清見底,魚群嬉戲,盡收眼底。那湖,微波盪漾,「啪!啪!」,斜飄出去的石片,在水面上帶起串串漣漪。聽,跟隨著魚兒「噗!噗 ! 」跳出水面,那歡呼聲,有男聲,有女聲,但更多的是童聲。水聲、人聲、小艇槳葉撲打水面的有節奏的聲音,伴隨漣漪、浪花,是夏的奏鳴曲。沒有指揮,卻又如此合拍和諧。是那湖依山得享寧靜,而那山需傍水方顯柔情。

那雨,毛毛細雨,不徐不疾,如細粉輕輕敷上那似鏡湖面。雨中那山更見沉穩莊重,薄紗披肩,一派大家閨秀風範。那雨,淅淅瀝瀝,如大珠,如小珠,落入那湖,淅淅灑灑,似珠入玉盤,似盤映珠光。天際雲散,那雨亦收。雨過天青,那湖更美更清,那山更柔,卻又帶剛。人聲依久,笑聲不斷。


黃昏、日落、晚霞

這條沿菲沙河修建的堤壩,是溫哥華郊區列治文的一個景點,但也是列治文市民夏日最愛去的地方。這裡有山、有水又遠離交通線,一到夏日黃昏,隨處可以見到散步、跑步、溜狗的人們。堤壩每隔一段,就有長凳、桌子,供人們休息、聊天、野餐。你可以聽到人們嬉笑的聲音,還不時飄來燒烤的煙香味。

很多長椅上都釘有紀念銅牌,是家人為紀念逝去的親人而設的,讓親人仍活在他們生前熟悉的環境中,活在生者的記憶裡。有兩張長椅靜靜地面對著菲莎河,河對岸是晚霞籠罩下靜靜的群山。椅的靠背上,有一塊小小的銅牌刻著「但願在靜靜的菲莎河、在落日的餘暉裏,我依然能捕捉到你的身影。」長椅上一位老人默默地坐著,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正在慢慢下沉的落日。老人的眼睛裏閃現的是一種瞬息易萬變的神情。老人離去後,我看了一下,銅牌的日子是三十年前的日子,該是老人的妻子。在這裡,塵世和那個未知世界的界線似乎是模糊的。

2008年10月3日 星期五

一個陌生女人

我常在這菲莎河的堤岸上和她相遇,坐在長椅上看落日、看晚霞。我卻更多地看晚霞映照在她臉上似悲似喜、似嗔似怨的神情,這裡面隱含著似水柔情,卻又飽蘸著人生的苦澀。在這之前,我們從未交談過,微笑就是我們全部的招呼。

「有沒有興趣一起品茗龍井茶?」她在石桌上放上一套精緻的茶具,神交已久,看來今天是我們友誼的正式開始。她慢條斯理地從提包裡拿出保溫瓶。「 這是我出來前剛續進去的開水,到這裡剛好是泡龍井的最佳水溫。」

「 你就住在這附近吧! 」在西方住久了,習慣尊重她人的隱私權,我只是客套地應酬而已。她笑了笑,沒有作答。

她有條不紊地沏好茶,一股龍井特有的清香隨著微風飄入空中,我品茶,也品她。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不恰當。她確是不年輕了,眉梢的皺紋泄露了她的年齡,而眼神中的無奈但不乏平靜,又讓你感到她在人生所經歷的滄桑。她沏茶的動作給人以穩重的感覺,她不是一個浮躁的人。她生得很端庄,中等身材,一身素雅的服裝,款式和顏色的搭配,顯出她的藝術修養。自然帶笑的臉龐,親切但不輕浮,是個比較隨和易於相交的人。

「 我們也算是相識有些日子了! 可從來沒有交談過, 」她小口地呷著茶。

我一星期至少有三天,坐在這裡看落日。隔著一條菲沙河,遠處似近實遠的群山,菲沙河水很少有波濤洶涌的日子,山是寧靜的,看著在滿天霞光中緩慢地隱去的落日,常會引起我各種各樣的思緒。河這邊是勞碌了一天的人們,在笑語聲中舒緩了一天疲勞。

啊!這也是緣分。人與人的相識,更多的是偶然。在這張石桌旁相遇過不少人,有的散步經過歇下腳,彼此點下頭,說聲「哈啰!」也許她和我同樣執著,認定這張長椅,認定這個時段,我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倒是她,先沉不住氣,打破了沉默。

我還沒有找到開場白,她已經打開了話匣子。

夏日的黃昏來得比其他季節要晚些,而溫哥華的日照時間又比別處更長些,菲沙河的河水永遠那麼寧靜,只有微波蕩漾,河對岸的群山更是默默無語。黃昏的堤岸雖然多了散步、跑步的人,但人們尊重彼此間的空間,少許的熱鬧反倒淡化了她眼神裡的憂傷,雖然我並不知道她的身世, 可總覺得這眼神背後藏著一個故事。

我已記不清她是怎樣開始講述她的經歷,因為她一提到1966年,就把我帶回到了那個人人瘋狂的年代,它出其不意地揭開了我內心深處的傷痛。她的傷痛折射出我早已深埋的往事。

一個歸國僑生,學西洋古典音樂,當了中學老師,就這幾個頭銜,在那個年代也夠踏上千萬隻腳,叫她永世不得翻身了。也許是年代久遠了,她已經麻木了。又或許是在那個年代所曾有的刻骨銘心的愛情,蓋過了大家所共有的傷痛。她說得那麼平靜,仿佛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

「我那時剛從師大畢業,也就剛當了一年的中學老師。我曾經以熱烈的心情迎接當時認為偉大的文化大革命運動。」是啊!記得當年剛過而立之年的我,也曾熱血沸騰、滿懷激情地投身運動。單純、熱情、盲目是那一代青年共有的特點。我不也曾以鄙視的目光,毫不猶豫地放棄了那本外國護照,當激情被嚴酷的現實擊得粉碎,才意識到我的幼稚帶給我的是一生的磨難。

一個女孩,還沉浸在對故土無限的愛慕中,頃刻間被卷入了狂濤駭浪中。 「我沒有親人在那裡,過去的朋友、同事一夕之間盡成陌路。」我杯裡的龍井茶已經涼了,喝進嘴裡,還帶有一絲苦澀。她的眼裡含著淚光,強忍著沒有流出來。她握著茶杯的手,輕輕地顫抖。

「 我並不責怪他們,在那個年代,誰都怕一個不慎受到牽連!其實他們也並不好過。暗地裡同情我的人還是有的,這是一個大家受苦的年代呀! 」我是從那個世界走出來的,我能體會到她的心情。

「 我和同是被鬥的一位美術老師由互憐生愛。 」似乎是自語,又似乎對我說。說得那麼簡約,沒有世俗愛情的纏綿悱惻,沒有海盟山誓的浪漫,如果說苦果的回味是酸甜,大約就是這樣了。

「是在那不該愛的年代,是在那共同受難的年代。我有了我們的孩子。」她的聲音平靜中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怨,我屏住呼吸,怕驚擾了她神游故國的思緒,我感受到了兩顆破碎的心在狂風暴雨中融為一體。

「他沒能經受住那場殘酷的斗爭,沒能挺過來。他用他的生命畫下了最后一幅圖畫。鮮紅的顏色在陽光下更為燦爛,那是他墜樓后流出鮮血。他已沒有了生命的氣息,而我連哭的權利都沒有。我們既沒有合法的名義,我們也沒有表白愛的權利,又何況同是被鬥的對象。」

在雲翳中外露的霞光灑滿了黃昏的菲莎河。「不久,政策有了變動,我獲准回原居地探望我病危的父親。在這裡,我生下了我們的孩子,一個永遠見不到父親的孩子。我只是為孩子而活著,是他在孩子身上的影子陪伴我度過流浪的歲月。」她的聲音是平和的,這是讓歲月的沖蕩,經歷了人世間種種磨難後,心如止水的平和,無怨無尤。可是落在我心靈上,卻仍然像把重槌。

我經歷過那段煉獄般的歲月,她又說了些什麼,我已模糊了。我不由自主地神游回三十多年前的歲月。我曾幾度徘徊在死神的大門外,活著比死要艱難得多。我的摯友緊緊拽住我「再艱難也要活下去,為你年幼的孩子留下一個保姆的生命吧! 」我也是在那個年代,心灰意冷,拖兒帶女,飛越太平洋,走上了我先輩曾走過的路。我對自己說,我的生命早已終結在在那個年代,今后的歲月只是為孩子活著。

「 一個單身母親,雖然由於父親的遺產,物質生活無憂,但畢竟我還年輕,家裡人勸我重新開始。我帶著年幼的兒子做了一位僑商的續弦。那是一段沒有感情的生活,你別笑話我,雙方都不是第一次,只是為了組織一個家庭走在一起。相敬如賓,帶著面紗生活。三年後,我們結束了這樣令人窒息的生活。也許在人的一生中,認認真真地愛過一次就夠了,這一次,雖然短暫,卻足以陪伴你一生。我當了鋼琴教師,在琴聲中去尋找逝去的歲月。也許是天賦,又或許是基因,兒子從小就喜歡畫畫,他父親的生命已經在他身上延續。如今他已是有小有成就的畫家……。」

我想插上一句,問問他兒子的姓名,她似乎覺察到我的心意,輕輕地搖了一下頭。我沒有再追問,我在想,也許人們的生活各有不同,故事各異,如果一生中能真正愛過一次就足夠了。

在落日四周的雲翳有的更濃,有的淡出、有的像手臂似地輕輕攬著落日。朝日曾有過的輝煌,陰雲遮蔽的郁悶,也將隨著落日隱入蒼穹。我們各自陷入沉思中,相對無語,人聲、人影也似乎隨著落日漸漸隱退。神思早已穿越時光的隧道,回到神州大地,往日的歲月仿佛歷歷在目………。

「 Are you O.K.?” 」一聲關切的詢問,將我的神思從大洋彼岸拉回來。我抬頭一望,是一位藍眼金發的散步者。這才發現石桌上的茶水已經撤走,她也巳走了,遠處還可依稀見到她的身影。我還沒有問她的姓名、住址。第二天也沒見她來。一周,兩周,一個月,兩個月;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長椅上再也見不到她。在夕陽的余輝下我好幾次感到有她的身影出現,卻只是我的幻覺。

也許她說得對,有緣相遇,不必曾經相識。她是自語也好,傾訴也好,也許在一個不知名的陌生人面前,她終能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打開她心靈的窗扉。

2008年10月1日 星期三

這是我的國呀!

「這是我的國呀!」已經過去半個多世紀了,可這句話卻時不時地在我腦海閃現。說這話的是我一個遠房表哥,他出生在波士頓,十八歲前,中國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概念,只是老一輩華僑口中的敘述,也許在唐人街的雜貨鋪,在熙熙 攘攘的人群中,在中文學校的方塊字中,他对那个遥远的中國有了一个模糊的輪廓。他會寫的第一句中文是「我是中国人」。

我第一次見到他時
,
他是一个美国军人,在美國正式對德日宣戰時,他剛满十八歲,加入了美國軍隊,為的是這支軍隊將派往中國協同作戰。「中国」 第一次在他腦海裡有了實體。我第一次見到他時,已是二次大戰結束,他在上海作短暫的停留後,就乘戰艦返回美國。儘管二次大戰後的中國,满目瘡痍,百廢待興,但他却满懷深情,說他退役後就回来,参加中國建设,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說「這是我的國呀!」

三年後的1948年,

當硝烟彌漫,內戰炮火聲響遍大江南北時,他用他的退役金加上積蓄,带著他购購置的全新制鞋機器回到了上海。當有經濟能力,有條件的人们逃離戰火的時刻,三叔婆奇怪地問他「別人都往外逃,你怎麼反倒在这个時候回来呢!」他憨厚地说了一句,「這是我的國呀!美國再好,那是別人的國。」

高中畢業後,我北上求学,寒暑假才回家,就很少見到他。但知道他回廣東台山娶了媳妇,生儿育女,他带回来的機器,1953年公私合營時,上缴给了國家,他成了一名普通的劳動者。生活虽不富裕,但用他自己的話說:「這是我的國呀!生活困難點,算得了什麼。在外國,華僑是二等公民,在中國我可是主人呀。」 也许是老華僑傳下來的習惯,在美國,他們不相信「鬼佬」的銀行,攒了錢就藏在家裡哪个罐子裡或是米缸底。他却異想天開,將没用完的美金當墙纸糊到了墙上。他想就讓美利坚呆在墙上,留個纪念吧!這個美国土生仔想,我倒是比我老爸强,不必等到老了病了才葉落歸根,我年輕時就連根起回故土。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在那个疯狂的年代,他出生在美國,上海解放前夕,滿腔熱情返回祖國竟成了該死的罪名。一个退役美国军人,不在美国,跑回中国,不是特务是什麼?住房的楼板撬开了,墙纸也撕下来了。嘿!墙上居然藏著美金,特务经费!他不明白他為甚麼要挨打挨鬥。愛國有罪嗎?他的聲辩,他的赤誠,連同他的生命被狂濤惡浪淹没了,他被投入監獄,又由於他不斷喊冤,要求公道,受到嚴厲的管制,氣憤加病痛,他死在了羈押他的監獄。

文革後,他的妻子、子女 ,作為曾在二次大战中為国家戰鬥過的軍人遺屬来到了美国。1985年,我在美国见到了他的妻子和儿女, 他们告诉我,他们父亲最后的遗言是:「这是我的国呀!」我流下了百味雜陳的淚水,我的心為那颗赤子之心絞痛。

2008年9月28日 星期日

豐姿綽約,婷婷玉立


記海外華文女作家協會20周年雙年會

當溫哥華已是金秋季節,沙漠之城的拉斯維加斯依然艷陽高照,吸引著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今年則更是平添幾分熱鬧,中秋之夜來自世界各地的近一百名女作家代表著兩百多名會員聚集在這裡共度中秋,共慶海外華文女作家協會成立20周年,共同研討女性文學的書寫。

為主辦這屆雙年會,由美國著名華裔女作家、第十屆雙年會主辦人吳玲瑤和美國《紅杉林-美洲華人文藝》主編呂紅主編的《新世紀海外華文女性文學獎作品精選》,分別由台灣秀威資訊出版公司、河北教育出版社發行繁體字版和簡體字版。 書中囊括海外知名女作家的精彩佳作,八十多位入選作者皆附有簡介,幫助讀者了解海外女作家的創作力。此書是向在美國拉斯維加斯舉行的「海外華文女作家二十周年年會」獻禮,亦是關注海外華文女性文學的研究者重要的文本參照。 首屆「新世紀海外華文女性文學獎」評審會,為海內外學者、評論家熟悉海外女作家作品建立起了兩岸與海外華文女性創作和評論雙向交流的橋梁。

9月15日研討會上有兩岸三地的學者評論家出席,包括世界日報副刊編輯吳婉茹,湖北作協主席方方。在研討會上發言的有方方〈女人的心沒有家園〉,程明琤〈女性書寫的哲學意涵〉,趙淑敏 〈女性書寫的往世今生〉,鮑家麟〈中國近代以前的女性書寫〉,徐學清〈加拿大華裔女性之書寫成就〉。近年來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女性文學委員會一直關注海外女作家的創作。河北教育出版社副總編、女性文學專家譚湘作了〈花團錦簇,華文女性文學寫作豐收〉發言,由她領隊的中國女性文學專家二十多人出席了會議,部分專家、學者作了發言,有林丹娅〈坐看雲起—關於海外華文女性的傳說〉,喬以鋼〈大陸女性文學學科建設〉,林樹明〈大陸女性主義文學理論及作品的翻譯与傳播〉,錢虹〈文學與性别研究〉,喻大翔〈海外華文女作家文學之成就〉等。各位學者、專家的演講從古今中外各個方面引證、闡述了女性文學的存在及發展,為當今女性文學的創作、研究繪畫出一幅前景廣闊的藍圖。雖然限於時間,會議未能就專家、學者的發言展開充分的交流與探討,但相信這次研討會將會為今後海內外女性文學的進一步發展與研究開啓了另一扇大門。研討會最後在詩人、散文家喻大翔教授即席賦七絕的掌聲中畫上句點。

海外河山醉檳榔
拉斯採貝齒留香
婷婷玉立椰林色
果到金秋萬里黃


大會的最後一天,9月16日上午會務會議,副會長吳玲瑤接棒成為新一屆會長,選出石麗東為副會長,籌辦2010年在台北召開的第十一屆雙年會。加拿大大華筆會及華人筆會顧問林婷婷被推舉為新一屆副秘書長。

出席這次會議的加拿大學者有約克大學徐學清教授,作家林婷婷、葛逸凡、王海倫、劉慧琴、談衛那等。林婷婷、葛逸凡、王海倫、劉慧琴的作品入選《新世紀海外華文女性文學奬》。

相片:(自左至右)談衛那、簡宛、林婷婷、喻麗清、葛逸凡、吳玲瑤、徐學清、王海倫、劉慧琴